现在可能是时尚界最难熬的时候。阴沉的调子、低调的剪裁、过分怀旧的情绪、捂紧荷包的买手，用“不幸”来形容前阵子轮番登场的四大时装周，似乎还不算够。对于6月下旬即将拉开序幕的“2010春夏巴黎时装周”，人们的期待明显比往年少了很多。
不过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尚新人，似乎更喜欢T台上斑斓炫目、万芳争艳的场景。于当地时间6月7日至6月11日举行的伦敦毕业时装周(London’s Graduate Fashion Week)上，来自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(Central Saint Martins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，简称圣马丁)、伦敦皇家艺术学院(London’s Royal College of Art)、伦敦时装学院(The London College of Fashion)等52所设计院校的一批即将走出象牙塔的设计新人们，丝毫没有发怵于T台整体的萧条环境，仍用色彩明艳、充满舞台剧风格、剪裁夸张的搞怪服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。
1991年发端的伦敦毕业时装周，多年来一直受到国际时尚媒体的关注，创立伊始便成为诸多国际时装品牌挖掘设计新秀的淘宝之地。今年的展示一如往昔，年轻设计师大奖、新生代资助计划，一系列鼓励措施已经为这些艺术设计院校毕业生们搭好了现成的T台。然而，低迷的市场能让这些羽翼未丰、怀揣设计理想、思维天马行空的新人们找到生存的空间吗？他们的涉足，又会怎样改变时尚界的现状？
梦幻风情傲视危机
“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用服装表达低落的情绪。”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毕业生韦斯顿·戈登(Weston Gordon)说。他在伦敦毕业时装周上展示的作品，是一系列剪裁怪异、玻璃质感、花蕊形水蓝色女装，带有浓重的梦幻色彩，超短的裙摆彻底打破了“坏经济长裙子”的迂腐观念。“人们已经受够了现实和经济资讯的折磨。那些大品牌的设计师现在推出一系列黑色夹克，根本就是为了让人们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。我并不觉得那种设计真的契合了人们当下的需求。”
和韦斯顿·戈登一样，很多毕业生们都坚持认为，时尚就是应该为人们创造梦想，设计师不应该把现实的萧条绵延到时装设计之中，再次放大人们的恐慌情绪。他们在创作作品时，完全没有受到主流时装周的影响。于是，伦敦毕业时装周表现出了一种与时代完全不搭调的叛逆，耸人的哥特式美学、繁复的褶皱、耗费工本的立体花边、奇形怪状的拼贴充斥着整个秀场。花蕊、玩偶、羽毛，甚至金属、玻璃、高科技荧光这些看似和服装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件，统统被这些新锐设计师充分利用。
时尚新人们这种恨不得把设计大师亚历山大·麦克奎恩(Alexander McQueen)、约翰·加利亚诺 (John Galliano) 和薇薇安·韦斯特伍德 (Vivienne Westwood)的元素统统加在一件衣服上的做派，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两三年前同样在这个舞台上展示过才华的加勒斯·普(Gareth Pugh)。这位圣马丁的毕业生凭着“毫无意义的荒谬外形、可穿着的雕塑”、“有意识的歪曲人体”、几何图案和建筑感廓形的招牌动作，赢得了一线大牌的芳心，连美国版《Vogue》主编安娜·温图尔 (Anna Wintour)都赞誉他大胆无畏。LVMH集团甘冒风险起用了只有28岁的加勒斯·普，使他一跃成为巴黎时装周的创意领军人物。他的成功，让众多时尚新人们看到了“大胆无畏”或许可以成为一柄利刃，在时尚界闯荡中无往不前。
走出不切实际的幻想
不过，仅靠几场秀来赢得大牌伯乐的青睐，乃至改变整个时尚界的气场，又谈何容易。“一些学生太天真了，他们以为要获得人们的认可，只要把时装秀做好就可以了，买家和‘星探’会自己找上门。”在秀场上看到学生们仍然不谙世事，设计的作品华而不实，充满学院派的教条，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院长温迪·达格沃兹(Wendy Dagworthy)显得忧心忡忡，她描述的矛盾，在时尚圈的现实与学院派的理想之间存在已久，只不过在这个经济危机的节骨眼上，变得更加尖锐。“他们还没有卖出任何设计，就开始筹备时装秀。他们怎么也不想想，有哪个买家会愿意掏钱？”
加勒斯·普只有并且只能有一个，几乎没有人能复制天才的成功模式。温迪·达格沃兹的说法或许有些功利，却也不无道理。一线时装品牌的设计师，总是由独立设计师或者设计雇员成长而来。对绝大多数时尚新人来说，要在服装公司担任几年设计雇员，是一条通往设计大门的必经之路。一走出校园就做独立设计师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，尽管你能从伦敦繁华的大街上找到像欧西斯设计联盟(The Oasis Designer Collective)这样零星贩售学生作品的雨伞店，但这毕竟不是时尚界的主流。
走出风花雪月的秀场，时尚新人们马上直面残酷的现实。在经济危机的影响之下，大幅裁员、濒临破产的大牌，自身难保之时对搜罗、培养新的服装设计大师有心无力，时尚毕业生们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生存压力。就拿创意产业占国家税收12%~14%的英国来说，艺术设计类专业毕业生就业率仅为45%，低于所有专业平均就业率7个百分点，选择继续深造的比例为12%，低于平均线9个百分点。而根据英国职业市场的调查，36%的公司表示今年不会聘用应届毕业生，52%的公司倾向于聘用有职业资历的人士，这些公司中不乏设计名校毕业生们青睐的大牌设计公司。就连前几年热衷于拉拢设计新人们设计限量版服饰的百货公司，现在也对时尚毕业生们态度冷淡。这样的情况，让本来已经不太乐观的设计师生存状态再蒙阴影。
“我想告诉那些新人们，如今，心胸开阔远比精湛的剪裁技术来得重要。”圣马丁的毕业生马里奥斯·契瓦博(Marios Schwab)说。作为过来人，他在经历了几年的设计雇员生涯后，才辛苦爬上Halston品牌创意总监的地位，“时尚界永远需要补充新鲜血液，总有机会摆在毕业生的面前。只不过，你必须表达出你的服务精神，而不是艺术家的鬼才气质，或者炫目的叛逆。浅薄的大胆无畏并非打开时尚大门的真正钥匙。”
高级品牌Bottega Veneta的创意总监托马斯·马耶尔(Tomas Maier)的话也同样给了时尚新人一支镇静剂——“你要积极进取才能赢，向危机宣战吧。”他说的不是作品的鲁莽表现形式，而是真诚的创意态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