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冲击下，开县有2.8万民工返乡。这些民工在外从事什么行业？因何返乡？返乡后又有什么样的打算？要怎样才能让他们走上新的工作岗位？近日，记者前往开县展开了调查。
“美国华尔街的金融危机影响了全世界，厂里生产的羊毛衫没了订单，厂垮了，老板跑了，我们拿不到工资，就回来了。”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张红光几句话就说清了他返乡的原因。
2月5日，农历正月十一，开县大德乡龙王村的村道上，异常冷清，而往年这个时候，满载着民工的包车，忙着赶往浙江、广东等沿海地区。村支部书记王连魁说，春节前返乡的近1100名村民，像张红光这样没有再出去的人有50%。
春节前，有重庆“劳务第一县”之称的开县，大约12万民工如候鸟般准时“飞”回了家乡，与往年不同的是，他们中的1/4没能在春节后“飞”回城市。据开县劳务办统计，受金融危机影响，截至2月3日，有大约2.8万农民工失掉或者放弃了他们在城市的工作岗位。
“形势还不明朗，民工回流人数估计要3月底才能见顶。”开县劳务办主任刘沛明说。
各行业返乡程度不同
在开县，像张红光那样因企业垮掉被迫返乡的是少数，大部分人是由于打工收入下降，主动放弃了工作，回家寻找机会。其中最为突出的，是从事毛纺业的民工。
目前，开县外出的40多万民工中，有30万以上聚集在毛纺、服装、拆房、餐饮、家具5个行业。由于毛纺业是外向型产业，在金融危机中受到的冲击更大，民工工资下滑也最厉害。张红光说，在广东东莞一带的毛纺厂，熟练工基本工资每月为1000至1200元，这个收入只够维持日常开支。但如果争取加班，平均每月可以挣1600至1800元，一年积攒下来的，实际上也就是七八千元加班费。但企业订单减少，没有了加班机会，打工也就失去了意义。
大德乡是开县毛纺民工的主要输出地之一。全乡2.9万农村劳动力，有50%长年在外务工，其中又有50%在广东、浙江等地从事毛纺业。据该乡党委书记徐燕兵介绍，今年春节有3000多名民工返乡，其中有1500名在春节后没有外出。
与毛纺业相比，餐饮、家具、拆房等行业所受冲击不大，回流的民工也较少。开县的“餐饮村”———镇安镇歇马村大约2000名农村劳动力，有1500名主要在北方从事餐饮业，其中400多人在北京。
去年，开县在北京的餐饮企业联合成立了“渝满天”快餐连锁店，受金融危机影响，这些餐馆平均每天的营业额由1万元降到六七千元，利润虽薄了，但民工的收入基本不受影响，一般来说，厨师的收入每月有2000多元，小工也有1700元左右。
只有重新寻找岗位
“有2.8万民工回流而且尚未见顶，全县每年又要新增1.6万名18岁以上的农村劳动力，就业压力之大，为历年少见。”刘沛明说。
回流的民工每个人都有“一亩三分地”，在结束了多年的打工之旅后，能否继续回家务农？
“种地？我连时令都闹不清，也不晓得自家有几亩地，再说，种地、养猪能赚几个钱？”临江镇复扬村五组的周浦江说。周浦江34岁，从16岁就到沿海打工，今年春节返乡前在浙江一家毛纺厂当技师，月收入3000元。
复扬村支书呙治堂说，村里35岁以下的年轻人只有极少数会务农，他们大多像周浦江一样，初中一毕业就外出打工。况且，搞传统农业，比较效益太低。而发展规模种植、养殖业也得不到返乡民工的普遍认同，因为投资大，风险也大，不如打工挣现钱。
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，对绝大部分民工来说，打工仍是他们最大的梦想，最好是能重操旧业。一是因为他们大多没有其它熟练的技能，二是在家从事“旧业”，虽然收入不会比沿海高，但离家近，省去了路费和生活费，也还是有利可图。
大德乡返乡的1500位民工就是抱着重操旧业的想法回到家乡的。从2006年底开始，部分积累了一定资金、技术的开县民工返回家乡，创办毛纺厂，为沿海的纺织企业充当“加工车间”。在大德乡，这样的毛纺厂就有27家，之前已吸引了2680名民工回乡务工。
但开县的毛纺厂也未能躲过金融危机的冲击。大德乡有380多名工人的香港盈进针织厂本来想把用工规模扩大到1500人，但近日总经理王楚元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，产品收购价降低了15%，而工人工资只能略微降一点，企业利润薄了，扩大规模的事只能缓一缓。
“这意味着本地毛纺企业难以为新回流的民工提供更多就业岗位。”徐燕兵说，相反，一些小企业很可能因为抵不住金融危机的“寒流”，缩减用工规模。
不愿从事农业，也难以回家重操旧业，对大部分返乡民工说，惟一的选择只有重新寻找打工岗位。
岗位不少却不愿“下叉”
“其实，工作岗位并不缺乏。”刘沛明强调。
作为全国重要的劳务基地县，开县与全国500强企业保持了用工联系，并且在北京、广东等用工大市场设有办事处。目前，刘沛明手里来自长三角、珠三角、东北、华北的劳务订单，可提供2.3万个工作岗位。而且，今年开县一、二、三产业将新增加2.5万个就业岗位。
虽有如此多的工作岗位，但刘沛明并不感到轻松———因为只需简单技能的岗位，收入每月只有1000元到1200元，而民工对收入的预期值一般在1500元以上，不愿去。收入较高的岗位，往往需要复杂的技能，一般民工做不了。高不成，低不就，造成了相当一部分返乡民工仍在观望，不愿“下叉”。
复扬村支书呙治堂证实了这种说法。复扬村离开县新县城不到10公里，而且当地人兴办的预制板厂、蜂窝煤厂、餐馆也能吸纳不少工人。对返乡的上百位民工来说，要找到一份工作岗位，并非难事，但大多数人对这些岗位持观望态度。他们认为，与以前外出务工相比，收入太低，还不如留在家里照看老人、小孩。
技能培训遭遇冷落
本来，要让返乡民工重新找到一份满意的岗位，开展职业技能培训是最有效的办法。但记者在调查中发现，不少返乡民工对职业技能培训并不热心。
一个原因是县里与市场结合紧密、上岗后收入较高的技能培训还比较缺乏。去年，开县培训了大约两万名农村劳动力，但这些培训只能使其中一部分人找到满意的工作岗位。以“阳光工程”为例，去年全县共培训8100位农民，其中一半接受的是为期一周的引导性培训，无法让农民掌握熟练的技能。
另一方面，返乡民工要成为一名熟练的电工、焊工、车工等，需要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，而他们急于“找现钱”，很少有人愿意花较长的时间参加培训。
“要解决民工返乡问题，作为政府来说，需要开辟就业渠道，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，创新培训模式，为民工返乡创业创造条件。”开县副县长李培中认为，而作为民工来说，也需要正视当前的经济形势，降低收入预期值，掌握更多劳动技能。
